“你怎麽知道？”老趙驚訝脫口而出, “不是, 我是說你別瞎想，那個……什麽……”

“我知道。”趙敏淡定打斷，平靜告訴他。

沈默半響, 老趙抹了把臉，嘆道：“你怎麽知道的？”他也不需要趙敏回答，自言自語道：“我本打算凈身出去打拼，現在的身家都是你自己掙的, 我若是重新成家, 不能占你的便宜。”

“怎麽能算全都是我的, 山裏房子是你監修的，老房子更是你的, 家裏農田也是你的。現在田被占得差不多了, 剩下都租給了親戚。你要凈身出戶，老了都沒保障！”

老趙嘿嘿一笑, “有養老保險呢！你是我閨女，我能不知道你？刀子嘴豆腐心，也舍不得我吃苦。我這病啊，是賴上你了，若是保險不夠, 還是只能落你身上，當是你爸賴皮吧。現在說得再好, 財帛動人心, 以後的事情誰知道。我只盼以後順順利利, 一輩子不紅臉，可有個萬一，我不能讓人占你便宜。你是個有本事的人，只要沒人拿這大義壓你，誰也擋不住你。”

“你這是拿曹阿媽和阿生當賊防呢！”趙敏捏著大腿，努力讓自己保持冷靜。

“事先說清楚了，免得以後糾纏不清。我和她說過了，她也同意。我們都不是小年輕了，知道輕重。誰也不會因此起疙瘩，你放心吧。”老趙見趙敏為曹阿媽和阿生考慮，心裏松了一口氣，看樣子她不是很反對自己再成家。

“那我呢？”

“什麽？”

“那我呢？我呢！”趙敏突然爆發：“你和我劃得幹幹凈凈，是要和我斷絕關系嗎？”

“當然不是！我是為你好！”

“為我好就要凈身出戶，即便是夫妻離婚，犯大錯的人才凈身出戶呢！你生我養我，難道我就讓你帶著病出去創業，以後都不理你，只等你重病躺在醫院，只去交錢嗎？在你心裏我就是這種人，你再成家，我就不是的女兒了？”

“不是，不是，我不是這個意思。親兄弟明算賬，現在分清楚，以後才不至於幹仗。我是真心盼著你以後和順，不想有人給你添麻煩。也是真心盼著和她好好過日子，不讓人背後議論。我和她這輩子在婚事上都不順，你媽是個能幹人，我配不上她的精明。老曹福氣薄，走得太早。到我們這個年紀，什麽情情愛愛已經不看重了，老來伴，老來伴，只想有個人伴著過日子。”老趙急忙剖析，又覺得詞不達意，不能表述清楚自己的感情，怕女兒責怪自己拋棄她，嘆道：“這叫什麽事兒，我只想兩全其美的。”

“敏敏，冷靜！”陳琪一把抱住情緒激動的趙敏，在她耳邊輕聲道：“冷靜，冷靜~氣話不是話，別出口傷人，別……”

“我先前想著，出去創業，好壞我都擔著。像你說的，再不濟還有個圍脖號，總餓不死。……唉，算了。要是你不願意，就當我沒說。我明天送她下山，再給阿生找個穩定工作，也就是了……也就是了。”老趙嘆息一聲，改了主意，五十多歲的老男人，可以為愛奮不顧身，可不能拋棄家庭，放棄責任。

看著老趙瞬間消下去的精神，猶如缺水的向日葵，腦袋搭攏下去，趙敏驚呼一聲，“爸，爸，我不是那意思。你深呼吸，藥！藥！”

陳琪馬上跑出去拿藥，撞上樓梯口徘徊不安的曹阿媽。曹阿媽一見他出來，剛想迎上去問一問，可看他著急的模樣，就知道事情不好，默默讓開路。

“藥呢？”陳琪也不知道老趙的藥放在哪裏，著急問道。

“在包裏，在包裏。”曹阿媽緊張起來，該死，太大意了，忘了老趙身上的病！

曹阿媽慌忙跑進老趙房間，在床頭櫃裏翻出了藥包。

陳琪拿起藥包往書房跑，趙敏並沒有不同意的意思，老趙也是為了趙敏好，雙方都是好心，可千萬別因為一時意氣、話語不當惹出事來，抱憾終身。

書房裏，趙敏不敢再矯情，飛速道：“爸，你深呼吸，我同意，同意！你別慌，深呼吸，是我太著急了。我以為你不要我了，你就算再婚，我也是你女兒啊！我和阿生處的很好，從小就當他是弟弟，現在真成了我弟弟，只有高興的。曹阿媽也不錯，我不排斥他們。真的！”

語無倫次的勸解，剛好點到老趙心坎上，“你不反對？”

“不反對。”趙敏哭笑不得，不知剛剛自己怎麽突然矯情起來，要和曹阿媽爭一爭在老趙心裏的地位。這有什麽可真的，一個女兒，一個是未來妻子，還能讓她們分出個高低來不成？

“你媽那裏……你從小最聽她的話。”

面對父母離異、再婚，絕大多數兒女的反對都是基於對父母的留戀，希望有健康、正常的家庭環境。可這個慣例在趙敏家裏不適用啊！老趙和花蕊，早十幾年就分居兩地，形同陌路，能撐到趙敏成年，已經是奇跡。趙敏也不是古板人，要求父母只能是自己的父母，要求他們自己奉獻一生。老趙和曹阿媽的結合，沒有違背道德，不傷害別人，趙敏完全能夠接受。

至於花蕊……不說了，都過去了。

“你們都是成年人，我幹嘛道德綁架你們？難道你結婚了真不管我了？”

“怎麽會！”

“藥來了！”陳琪一陣風刮進來，打開藥包，不知該拿拿一瓶出來，“哪個？”

“沒事兒，不用吃藥，你們太緊張了，我好端端的！”老趙擺手，自從他生病，趙敏就把他當瓷器。時間久了好一些，一出事兒還是一驚一乍的，他一個大男人，難道連調節自己心情的能力都沒有？

“至少用一下噴霧。”趙敏拿出一瓶噴霧劑，有備無患。

“唉，聽你的。”

趙敏回頭，看著在書房門口探頭不敢進來的曹阿媽，嘆道：“曹阿媽，幫忙分藥吧，我不知道我爸怎麽吃藥。”

“哎，哎！”曹阿媽在門口磨地板，她不敢進來。父女倆的事情，她一個外人哪有資格插嘴，況且她就是□□。現在趙敏開口了，她才敢進來。

看著老趙坐在沙發上順氣，她眼眶都紅了，心想要是孩子們不願意，那就算了，一把年紀的人，不講究這些。難道沒個紅本本，他們就不能扶持到老了？

趙敏看著曹阿媽熟練的分出藥來，藥包裏的藥品很多，名字拗口，分開漢字都認識，合起來不知專業人士看不懂什麽意思，“老土”的曹阿媽卻瞟一眼瓶身就能分出這是什麽藥。拉了老趙的手，把藥片放在他手上，曹阿媽又急忙跑去倒熱水，吃藥可不能就著茶水。

見她如此，趙敏也就放心了，退出書房，把空間留給兩人。

“怎麽，還是不高興嗎？”陳琪擁著她，一起去塔樓看星星。

天空依舊湛藍晴朗，星星一如既往閃爍，可人事早已變遷。

“也不是不高興，形容不出那種感覺。我爸要再婚，我是沒有意見的，新二十四孝之一不是說，支持父母再找老伴。曹阿媽我也沒意見，阿生和我關系更好。人沒意見，事兒沒意見，可我怎麽就高興不起來呢？”再加上老趙身體不好，趙敏連說話都要控制好音量，什麽都沒老趙身體健康重要。

“悵然若失？”

“是啊，悵然若失，感覺以後我爸就不是我一個人的了，以前我們相依為命，彼此是最親密的存在，現在他會成為別人的丈夫、別人的爸爸……”

“最親密的難道不是我嗎？”

“噗嗤……”趙敏忍不住笑出來，“這種時候，你就不要搞笑了，沒看我傷心嗎？”

“你傷心？”

“好吧，也不叫傷心，我爸能找個伴兒，我心裏也為他高興。”

“舍不得、不適應、悵然若失，都沒關系，人之常情。時間久了，就會好的，別擔心。”陳琪擁著她輕聲安慰。

“嗯，不擔心。我怕自己變成電視劇裏的惡毒女配，阻礙父親追求幸福，也怕以後關系漸漸疏遠，血濃於水的感情，也經不起時間摧殘。”

“不會的。”陳琪親親她的耳朵，“不會的，有我呢，我一直陪著你。”

趙敏的敏銳打亂了老趙的計劃，取得趙敏的同意之後，老趙就不遮掩，轟轟烈烈開始了自己的創業大計。

老趙在皇木鎮租了工作室和廠房，也和木材商人談好了供貨，帶著曹阿媽搬過去。剛開始老趙沒招人，只在外面掛了個招人的公告，來應聘的人挺多，都充著老趙這縣內名人來的。好多手藝好的老師傅，可老趙一個人沒要，也不說自己招人的標準，十分佛系等著人自動出現。

“這下要自己做飯了。”趙敏重新撿起鍋鏟，接過掌勺的重任。這是老趙和曹阿媽離開山上，帶個她的最大改變。

曹生也從車隊回來了，曹生年紀小，在一群叔伯輩的司機中不太混得開。車隊都是開老板的車，通過老板的人脈渠道拉貨，只有曹生的車屬於自己。與眾不同，總是要受排擠的，老趙幹脆讓曹生回來，跟著他幹。

世上只有三種東西隱藏不了，貧窮、咳嗽和愛。曹生不是傻子，在黃木鎮待了沒兩天，紅著眼眶找到了山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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